第零章 【你当我是什么？】
金碧辉煌的酒店包厢里，一群衣冠楚楚的男女推杯交盏。
耳边响起的是不停歇的玻璃杯碰撞声，面红耳赤的人胡乱说着吹嘘的话。
“王总，以后的生意还得请您多多照顾。”
“王总，这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别忘了老朋友啊，王总。”
……
叶清借口上厕所走出包间，关上门，却只是倚着门没有离开。
酒桌上的主角是公司的王经理，基本上所有的敬酒或者奉承都和他有关系。
酒局其实开始没多久，只是喝到尽兴的时候有些会来事的人叫了几个姑娘，是几个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小妹。
叶清是半路被同事通知过去的，听说王总问他怎么没来。
但他没进去多久又出来了，他在里面遇见了不想见到的人。
酒店装修的很漂亮，头顶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灯，旁边的玻璃货架上摆满了叶清叫不出名字的好酒。
这种地方怎么想都不是他一个小职员可以随便来的地方，但他却对这里很熟悉，熟悉的不得了。
他的女朋友就在这里工作。
“过来，倩倩，陪王总喝几杯！”
一个头顶地中海的老油条对着那个被叫做倩倩的女孩挤了挤眼，这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妹子马上就理解了。
“王总，您喝酒呀！”
一边抛着媚眼，倩倩直接做到了王总旁边，身子也靠了过去。
“王总呀，您可好久没来看过人家啦。”
“哎呀，也不知道那个女人这么好的福气，能嫁给王总这种好男人。”
……
把头轻轻靠在门上，叶清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钻进肉里。
他还记得今天傍晚他和女朋友打的那通电话。
电话铃响了将近一分钟，尹柔倩才接通。
电话那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叶清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今天尹柔倩是没班的。
尹柔倩是他谈了半年多的女朋友，长得很漂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高挑的鼻梁，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材。
她和叶清是老乡，她晚上在酒店里当迎宾小妹，下班的时候叶清会骑着小电驴，迎着夜色过来接她回家。
“那个倩倩啊，我买了蛋糕，你不是过生日吗，什么时候……”
“荣荣啊！”
荣荣，是叶清的小名。
“嗯，怎么了倩倩？”叶清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能压下心中的疑问，“你……没在家？”
“啊，我，我跟朋友在外面吃晚饭呢。”尹柔倩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没有听到叶清刚刚讲的话，“荣荣，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叶清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用精致的白色盒子装起来的小蛋糕，“没事……今天不是你生日……”
电话那边的信号似乎不怎么好，声音嘈杂了一下，尹柔倩的声音这才传来。
“哦，那个荣荣，我跟朋友吃过饭了……还有，晚上麻烦接我回家吧，经理招呼我去上班呢，要不要等我下班了去吃夜宵？”
“……哦，好好好，晚上我去接你下班，记住少喝点酒，不要陪客人……”
“好啦，我知道的！晚上见啊！”
尹柔倩很少打断叶清的话，但在这一通电话里打断了三次，可能确实是比较忙吧。
电话挂断了，叶清失神地盯着那个一直被他提在手里的蛋糕。
一时间有些郁闷。
上班……上班……
这个词，在叶清和尹柔倩的交往中听她提到过无数次，尽管如此，叶清还是觉得这个词有些刺耳。
酒店里的迎宾小妹，总不会是什么正经的职业，但叶清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两个人的感情足够真挚。
他也清楚尹柔倩就是做这一行，但他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
直到进去房间之前叶清还是感觉没关系的。
但进去之后看到了那个倒在王总怀里的女人。
进门的瞬间他就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看见了幻觉。
“愣着干嘛，进来啊小叶。”
同事看叶清不动，堵在门口，拉了一把他的袖子。
嘴角挂着笑意，叶清嘴上麻木地说着王总好大家好，但他的眼睛一直都死死地盯着尹柔倩。
尹柔倩的身子也是一震，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王总，又看了一眼叶清。
王总提前跟她说过叶清是不会过来的，现在怎么……
四目相交，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立马低下头，不去看叶清。
叶清呆站在属于自己的椅子旁，没有入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王总把叶清的位置留在了他的对面。
怔怔地看着女孩在那个满脑肥肠的中年人的怀里撒娇，叶清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忽然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应该走过去给那个该死的中年人一拳，应该仔细地问候一下他的家人。
可上去说什么呢？又拿什么身份去呢？
在社会上混迹已久的他并没有马上发泄，只是咬了咬牙，把气咽到肚子里。
社会教会了他看气氛，也教会了他隐忍。
“今天怎么了小叶，坐下啊！”
呆呆地杵在原地，像机器人一样，叶清被旁边的人拉着入座。
但没坐一会叶清就出去了，就靠在门上，默默地但又愤怒地听着房间里面的一切。
酒杯的交错声，众人的欢呼声，还有……女孩的撒娇声。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是该离开呢，还是留着这里？
可……留着这里，有要做什么，又要等谁呢？
是等王总，还是等那个“倩倩”？
叶清在门上倚了将近二十分钟，但没有人出来找他，他没有等到那个他想等的人。
哪怕仅仅只是隔着一道门，哪怕仅仅只是这几米的距离。
叶清准备离开了。
听着走廊中的脚步声，那个满腹便便的王总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一把吻在怀里女孩粉红的嘴唇上。
女孩想挣扎，想摆脱男人恶心油腻的嘴唇和手掌，却挣脱不开，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别人，换来的也只是恶意的冷笑。
渐渐地，在人群的调侃下，没了动作。
……
暮山市是一座临海的城市，湿润苦涩的海风吹在叶清的脸上，有些难受。
他的脚边放了一堆啤酒的罐子，他买的是雪花。
他很喜欢这个牌子，就是因为那句“勇闯天下”的广告词。
以前的时候也曾经梦想勇闯天涯，可如今，他只剩下了勇闯天涯。
前面的是梦，后面的是酒。
咧开嘴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自嘲。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叶清瞥了一眼，上面写的是“倩宝”。
吸了口气，虽然酒意上头，但他还是稳稳地接通。
“喂。”
电话的那头，是尹柔倩在哭，哭的稀里哗啦，泣不成声。
“叶清……”
“我在。”
“你，你会来接我吗？”
直了直身子，叶清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点，说话也清晰一点。
然后，拿着电话，语气平缓而稳定。
“你，以，为，我，是，什，么？”
对啊，你以为我是什么。
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不是说好不陪客的吗。
给你准备的生日蛋糕，问也不问一句，不是和朋友吃饭去了吗？感情你的朋友就是那个满腹便便的死老头吗？
他都可以当你爸爸了。
我在门外等了你二十分钟，你连个屁都没有给我放。
出事了才想起我，还想让我接你回家。
你把我当什么了？回收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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